莲儿咬牙：“我不许。”

“可若不如此，你连不许的权力都没有了。”

空气再次僵住。

我意识到——这两人吵架，不是为了案子，而是为了未来。为了那条“若关键节点不断偏差，血莲教最终会毁灭”的未来。

而小柳的死，就是一记警钟。

“莲儿……这局不是你们一个人能抗的。也不是你护着花相就能挡住的。”

莲儿沉默许久，终于喉咙动了动，声音有些发哑：

“……让我想一想。”

他转过身去，几乎是在逃避。

花相看着他的背影，眼中痛意一闪而过，却掩得极快。

他对我点了点头，示意先别逼得太急。

我叹了口气，退出房门。

我从花相与莲儿的院中出来后，心里堵得慌，怎么都静不下来，便想着先去瞧瞧疯了的木苍离和风余。

问了几个教众，得知两人被暂时关在后山一处冷清的小院里。

我正沿着小径往那里赶，半路却瞧见洛长老行色匆匆，从秦长老的院子出来，步伐快得不似他这个年纪的人。

我心中一动，赶紧躲在一旁廊柱后，打算等他走远了再过去，省得被他逮住，又被迫寒暄几句，落得浑身不自在。

谁知我刚把头探出去一半，头顶突然传来一声轻飘飘的调笑：

“哟，小恭恭，你躲在这里作甚？”

我被吓得差点跳起来，抬头一看，只见华商倒挂在屋檐下，两脚钩着瓦梁，整个人像个修炼成精的蝙蝠似的，悠悠荡荡地晃着。

“你挂在那里干什么！”我怒道，心口还怦怦跳，“你学啥不好学那蝙蝠作甚？”

他轻巧一翻身，从屋檐上落下来，拍拍袖子：“视野好。”

“……闭嘴。”

我把刚才莲儿与花相那一番推拉纠结、几欲生离死别的争吵模样简略说给他听，本以为华商会立刻嗤笑，说什么“戏太多”竟难得地沉默良久，然后低声道：

“可能……他猜得没错。”

我大吃一惊：“什么？”

华商目光暗了暗，脸上虽仍带着那股吊儿郎当的笑，却明显压着火：

“我方才跟着洛长老他们，听到了一点不得了的事。”

我顿时竖起耳朵。

“原来朝廷前些日子突然派兵来抓龙骨令，不全是巧合，是洛长老放出去的消息。”

我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他想趁新旧教主换位之际，弄出混乱，动摇莲儿那一派的根基，把权柄收拢到长老会议手里。可惜计划没成功——因为你。”

我：“……哈？”

“你那一剑挡得巧，”华商拍了拍我肩，“花相与莲儿没受伤，朝廷兵也没能拉起大规模混乱，很快被镇压。洛长老那边第一计谋败了，他只好再来第二计。”

“飞贼？”我立刻反应过来。

“不错。”

华商点头。

“洛长老派了人在教中假扮飞贼，本是要把脏水全泼到花相头上。可惜那贼提前被发现，包袱来不及处理，你又刚好在花相那里——包袱才会落到你身上。”

我愣住。

“他本想嫁祸得滴水不漏，却被我们乱了一步。”

“正是如此。”

“但他的目的还是达到了。花相被抓，那个时候的莲儿又闭关不能出手。幸好教主年纪虽小，却心思缜密、早有准备，提前留下圣火教令，要求闭关之时，教中任何大事必须等他出关裁决，三位长老不能独断。”

“这就把他们堵住了。”

我恍然。

华商又道：“洛长老等不及，你知道他那种老狐狸性子，一旦没法从花相身上得到想要的，便只能换一个突破口——于是，他们给小柳下了蛊。”

“让我认罪？”我脱口而出。

“让他死前‘点明’教主与花相都不可信。”华商纠正我，“这样一来，等教主出关时，全教已乱成一团，民心摇摆，即便要等教主出来决策，也无人再信教主一派。”

我只觉背后冷汗直冒：“所以……你是说，他们原本的打算，是趁花相昏迷的时候就收拾局面？”

“对。”

“在正确的时间线上，花相在挡剑后昏迷，那段时间里，他无法行动，三位长老轻轻松松就能搅动教内形势，先把花相处理掉，再逼迫莲儿让位或者推迟即位——整个局面顺顺当当。”

“可因为我们全搅进来，现在花相没昏迷，整条时间线也搅得乱七八糟。”

他指了指前面三长老院落方向。

“他们不得不多走几步。越走越偏。越偏……越危险。”

我感觉自己的腿都有些软：“所以这是一场……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大戏？”

华商挑眉：“热闹么？”

我：“……那下面该唱哪一出？”

华商停下，神情有点不对劲。

“小花相想要让莲儿顺利即位……但三位长老不会给他们机会。”

“什么意思？”

“你以为洛长老刚才匆匆忙忙是去哪儿？”华商眼神极暗，“我猜，长老们是又要有所行动了。”

我猛地往前几步：“他们又要针对谁了？！莲儿？花相？还是——”

“不知。”华商脸色罕见地沉，声音压得极低，“总之……他们要趁此机会彻底清掉障碍。”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去阻止！”

我抓住他袖子，揪得他一顿。

然而华商却避开我的视线，第一次露出犹豫的神色：

“若花相真的是关键节点……只要他做出‘被逐出血莲教’这个正确选择，时间线就能恢复。”

我愣住。

“若我们现在去阻止，就是真正改变了历史。那条时间线可能永远回不去了。幻境就再也破不开。”

空气瞬间死一般安静。

我第一次意识到——我们所处的，也许不是“过去”，而是一段必须被亲手推动走向正确终点的历史幻境。

我张了张口，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轰！！！

一声巨响震动了整片山谷。

伴随着尖锐的“呲——”声，小孩版莲儿闭关的院落里，突然升起一股刺鼻的浓烟，火光冲天，红得仿佛要烧穿整个血莲教。

浓烟直冲天际，像一柄直刺云霄的利剑。

我心头一紧：“出什么事了？！糟了——！花相跟现在的莲儿就在那儿吵架！要是小孩版莲儿此刻出关……见到如今这个莲儿……完了完了完了！！”

我一句比一句急，脚下已狂奔而出。

华商比我更快，他手一伸，抓住我后领，毫不费力地提起我，轻功一展，两人像离弦箭般直掠向火光方向。

“你跑得太慢。”华商道。

“闭嘴！要是两个莲儿撞见，你负责解释？！”

“……那倒不行。”

“那就快点！！！”

火光越近，空气越烫，我心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数道人影已同时汇聚而来。

其中最显眼的，正是三位长老。

而花相……竟落单站在院前，衣袂猎猎。

他侧影苍白而决绝。

我心里“咯噔”一下。

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