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辰的身影消失在拍卖场大门外,场内压抑的窃窃私语声这才象解除了禁制般嗡地一声响了起来。
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扫向二楼流云剑宗的包厢,里面混杂着惊讶、玩味,还有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吕岩脸色铁青,胸口象是堵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他活了几百年,从未象今天这样,在一个筑基小辈面前丢尽颜面,还是当着望古城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
三十万中品灵石!
这几乎是他积攒了半辈子的家底,如今却换来一颗烫手的赤阳果和满场的嘲笑。
他捏着那装着果子的寒玉盒,怒火几乎快要从体内烧出来。
“吕长老,恭喜啊,三十万中品灵石拿下这赤阳果,真是……大手笔。”
一个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女声从对面包厢传来。
她话语听着是恭喜,但那眼底的揶揄却藏不住。
在这望古城,有底气且不怕得罪流云剑宗的修士,屈指可数,而她正是其中之一。
吕岩猛地转头,眼神阴鸷地瞪了过去,那女修却只是掩嘴轻笑,丝毫不惧。
他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转身,不愿再留在这里被人当猴看:“我们走!”
赵清河等人连忙低头跟上,一个个面如土色,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大师兄心里更是五味杂陈,自从遇上司辰,他们几乎是事事不顺,这一刻他有点后悔了,要不是当初多管闲事
散座上的窃窃私语更多了。
“那小子什么来头?敢这么捋流云剑宗的虎须?”
“年纪虽小,但这性子倒是睚眦必报。”
“不过,他先前为了株蕴神芝就肯花三千下品灵石,后来跟吕长老竞价眼都不眨,这份身家……”
不少人的心思活络起来,贪婪在暗处悄悄滋生。
这些话,自然也落到了吕岩的耳朵里
他快步离开万宝楼,冰冷的夜风一吹,反而让他冷静了几分,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一个更阴狠的念头浮上心头。
既然你自己露了富,成了众矢之的,那就别怪我借刀杀人了……
他暗暗发誓,这个少年他必杀之!他身上的秘密,还有他今天让自己付出的巨大代价,都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拍卖场的暗处,钱管事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对那个叫司辰的少年评价又高了几分。
有天赋,有胆色,更有一股子不管不顾的狠劲,若是他真能在吕岩接下来的怒火中活下来……
钱管事觉得,届时万宝楼很值得在他身上,投资一份善缘。
至于司辰,他已经来到了那家惦记了一天的甜品店,开始吃起了杏仁酪。
温润清甜的口感化开,他感觉心头因流云剑宗而起的那点不快,终于消散了不少。
他吃东西的时候很专注,心里也没什么杂念。
至于流云剑宗的报复?他压根没在担心。
不是因为他狂妄,而是在他看来,这件事的逻辑很简单。
那个吕长老,还有他那些弟子,已经从“偶然遇到的麻烦”,变成了“持续不断的麻烦”。
在山里要杀他,在酒楼拦他,连他给母亲买东西都要捣乱。
对于一个三番五次出现在面前,言行中都带着恶意,并且很可能未来还会继续带来麻烦的源头,最合理的处理方式是什么?
司辰放下吃得干干净净的瓷碗,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斩草除根。
那吕岩虽然比他高了一个大境界,但是他也没觉得有多强,至少比二叔三叔他们弱太多了。
真要打起来,司辰觉得自己有把握击杀。
然而,还没等司辰有所行动,望古城里的风向就有些不对劲了。
起初只是些模糊的影子,说有个青衣少年手段狠辣,不象正道中人。
但很快,传闻就变得有鼻子有眼起来。
“听说了吗?前阵子青桑镇那边,有几个孩子莫明其妙病了,生机流失,大夫都查不出原因……”
“我也听说了!好象当时有个穿青衣的陌生少年在镇上出现过,行迹很可疑!”
“什么少年,那根本就是个修炼邪功的魔头!专门吸取童稚生机来练功!”
“对,就是他!好象叫什么……司辰!”
“邪修司辰!”
这个名字不知被谁第一个清淅地喊了出来,立刻象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望古城的大街小巷。
流言被添油加醋,越传越离谱。
什么吞噬童稚元气练功,什么杀人取魂祭炼法宝……
一时间,“邪修司辰”的名号在望古城算是彻底响亮了起来,
当然,绝不是什么好名声。
这背后自然少不了吕岩的推波助澜。
他甚至不需要亲自出面,只需暗示几个依附流云剑宗的散修和小家族,再拿出几块灵石,自然有人愿意去散布这些真真假假的消息。
城里聪明人也不少,一些消息灵通的,结合拍卖会上那场好戏,多少能猜到这流言背后是谁在搞鬼。
“流云剑宗那位吕长老,这次是下了狠手啊。”一家茶馆的雅间里,有人低声说道。
“借刀杀人嘛,老把戏了。那小子也是愣头青,敢那么得罪一个金丹修士,不是找死吗?”
“不过那司辰也确实邪门,年纪轻轻,修为不俗,身家还那么厚……说不定真有点问题。”
“有问题也轮不到我们操心。看着吧,吕岩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大家都抱着事不关己的心态,乐得看戏。
没人会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去得罪地头蛇流云剑宗,更没人会傻乎乎地第一个冲上去当吕岩手里的那把刀。
能在这修真界活下来并且混得不错的,谁还没点心机和眼力见?
他们都清楚,枪打出头鸟,那司辰既然敢这么嚣张,要么是蠢得无可救药,要么就是有所依仗。
在摸清底细之前,最好的选择就是隔岸观火。
这些污言秽语,自然也传到了司辰耳朵里。
他正坐在一家面摊上,吃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面汤醇厚,牛肉炖得软烂,是他这几天试过最好的一家。
只是周围那些视线,和之前纯粹的好奇不一样了,多了打量,多了审视
他听到有人压低声音说“就是他”、“邪修”之类的字眼,然后在他目光扫过去时,又惊慌地低下头。
这些人,和他素不相识,却害怕自己。
是因为那个吕长老吗?
邪修?
司辰慢慢吃着面,心里没什么波澜。
这个称呼对他来说,和“天才”、“善人”没什么区别,自然也谈不上生气。
他安静地吃完了最后一口,连碗里鲜美的汤汁也喝得一滴不剩,然后他放下碗筷,取出几块灵石放在桌上。
是该离开望古城了。
这里的美食吃得差不多了,阳雷的消息也没有头绪,还多了许多吵人的苍蝇。
但在离开之前,有些东西,该清理一下了。
总是嗡嗡叫,也挺烦的。
他站起身,青色布衣在喧嚣的市井中显得格外干净,周围那些窥探的目光,在他起身的瞬间,齐刷刷地移开,假装看向别处。
司辰没有看他们,他的目光投向流云剑宗别院的大致方向。
天气不错,是个适合……杀人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