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夫查瓦泽家里的白葡萄酒很不错,索洛维约夫平时几乎不饮酒,但是这种口感不错的,他还是愿意来一点的。
那边的扎扎,已经放开了喝,无论在俄国还是佐治亚,主人都是要热情招待客人的。
要是带着鞑靼人来这里,他们应该也会习惯,因为这算是草原风俗的延伸。
甚至西欧那些带着有色眼镜而来的人,都必须要承认,只要不是遇到了窃贼和土匪,俄国人一般从贵族到农奴,都还是挺热情好好客的。
亲王本人也对于农奴和当兵的一个劲儿的喝酒没有意见,甚至还给他们多准备了下酒菜。
“您这里的酒很好,我平日几乎不饮酒,都已经喝了两杯。”
“这种白葡萄酒,有利于身体健康。”
甚至在佐治亚,恰夫查瓦泽的后人最后因为债务失去了这处庄园,后来在苏联时期归人民所有的时候,还是一个重要的品牌和当地的创收来源。
“从您的庄园里产的,比起来以前喝过的葡萄酒就不咋地,也就到法国和意大利的时候还好一些。当然了,要是针对病害,应该试着配一些‘波尔多液体’,可以用铜来杀毒。”
“真的有用么?”
“当然有用。”
“可是‘波尔多液体’又是什么?”
亲王本人没有提问,说话的是她的大女儿妮娜,索洛维约夫看到这孩子,就可以认定是个美人胚子,二儿子和她年纪差不多,将来要是能领回家当儿媳妇可是很棒的事情。
当然了,他这个想法又不会说出来,这孩子的母亲还是佐治亚公主,父母血统都高贵的很。
重点是,要回答这孩子的问题,对着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总是要解释清楚。
“妮娜,你提了一个好问题。什么是波尔多液,就是硫酸铜和生石灰,配置在一起,面对病害的时候,就会有些作用,尤其是适用于葡萄园。”
索洛维约夫自己都不知道,他说的“波尔多液”此时还没有出现,这倒是可以称为“索洛维约夫液体”了。
“我知道什么是石灰,那硫酸铜呢?”
“妮娜!”
“亲王,孩子有兴趣提问是好事,女孩子要是有了学问,也不是坏事,将来教导弟弟妹妹和自己孩子的时候,总是有好处的。”
对于学习上废柴的大公,索洛维约夫愣是用学习计划和“密卷”给喂成了一个学问还说得过去的可造之才,这事就是在高加索也很有名。
更别说女大公里还有一个念大学的,甚至数学论文都在哥廷根发表的那种。
“妮娜看样子也很喜欢学习,你都读过什么书啊?”
“总督大人,我读过您翻译的诗歌和小说,最近还有普希金先生的诗,还有翻译过来的拜伦勋爵的诗,以及一些编年史。”
“小丫头看编年史不会觉得很难读么?”
“我觉得很有意思,格里博耶多夫先生也推荐我读一些历史书。”
“女孩子要是上进的话,也许会有个女诗人,连西班牙那种保守的地方,以前都有过女教授的,这是读书多才能够知道的事情。”
索洛维约夫在这里提到他过去和路易莎的谈话,倒是也没什么。
“我能够向您请教么?”
“当然可以,只是妮娜你太小,我在第比利斯的时候你当然可以过来,也许什么时候我造访你父亲的庄园时,也可以有个小沙龙。”
“那真是太棒了。”
“大人,您若是还能屈尊到齐南达利,也是我们的荣幸。”
“但不是现在,我这一次到第比利斯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的。要保证佐治亚公路的安全,还有就是要让本地人有光明的未来,生活上物质充裕也是一方面。”
至于他随口说了波尔多液,现在正是夏天,自然也是防治病害可以使用的阶段,只是在各种作物上使用的比例不一样,如果配料不对,还要往里面加石灰来降低要害。
而且,还能够防止偷吃,从一个漂亮的葡萄园路过,难免会有人手欠会顺走一串的,从高加索山里到大马士革再到河间,都这个样。
这个河间,是美索不达米亚。
至于能够给本地人带来什么,索洛维约夫还要请农学家来到高加索。
他的内核要务,其实是做出实事来,让所有人都信服,这样才能够顺利的统治下去。
也好在佐治亚这边的分离主义,不少都是俄国认证的贵族,甚至还在俄军当中服役。
索洛维约夫坐的这张桌,格里博耶多夫是十二月党人的朋友,和普希金的私交也很好,他除了是叶尔莫洛夫的秘书,也是他的亲戚。
恰夫查瓦泽亲王也和十二月党人以及支持佐治亚独立的贵族来往很密切,在当时都算是进步势力。
也好在这里已经是外高加索,一般的沙皇密探对索洛维约夫这种大人物的监视也要谨慎,再加之他到了哪里,当地的反贼,搞文的都会听他说话,想动手的也会小心被他消消乐,平民乃至农奴也不拿他当外人。
没办法,他干的事情,就象是保罗当年做的一样,甚至手段更先进也更隐蔽,很多人看了也不好说什么,想要反驳还要被他拿出来如今的成果打脸,他还说话一套一套的,很有说服力。
至于索洛维约夫在这里大谈葡萄园的经营,那个留着和他孙子还有曾孙一样胡子的佐治亚人还一直在叫好。
“老爷,您说的太有道理了,我们这里的庄稼闹病,就是需要有个有学问的老爷来管管。”
“我说的有什么道理啊?”
“老爷,就一点,您说葡萄会闹病,我是个给老爷放羊的,老爷的葡萄园就在旁边,说的毛病,和您说的一样,就是那个啥,您说的我也不是全都能听懂。就是叶子会枯黄,还有长出来”
“那叫植物炭疽,对霉叶病这些都有用。但是朱加什维利,你还很注意观察,这样倒是对得起老爷给你的工钱,还有庇护你的家人。”
他的运气还不错,佐治亚的老爷可比俄国的老爷心眼好多了,对本地人也还算庇护,甚至参加革命的比例,也要比别处的老爷高。
以至于在斯大林格勒城外,德国人的飞机扔炸弹下去,都能够炸死个亲王老爷,一打听还是个老军官,也姓巴格拉季昂
至于植物炭疽,和动物炭疽就是两个概念。
铜离子对于这些玩意儿就特别有用,硫酸铜又不是什么难制备的东西,生石灰那更是到处都有,配料用下去的话,正好是在夏天,葡萄园里不到一个月也能够见到效果。
要是比例调配好了,田间的庄稼都能够受益的。
甚至用起来又是如此简单,毒性还很低,对人畜的影响有限,在19世纪也算是农业利器了。
说完了以后,恰夫查瓦泽还让管家都用佐治亚文给抄下来,都需要用什么来做配方。
他家的葡萄园就需要这个,而且这个配方将来还要通过霍文先生推广到外高加索的葡萄园里去。
至于扎扎,他不识字,但是记性不错,管家和他用佐治亚语嘀咕了一阵以后,他就大概记下来了。
他的儿子瓦诺帮老爷看葡萄园,这种小妙招也是能用上的。
“但是扎扎,有件事情你不能忘了。”
“老爷,还有啥事?”
“就是这个配方,只是针对葡萄有用的,要是换在庄稼、果木、菜地里面,就象是熬汤,有用稀的,也有些是稠的。”
“得了,老爷,我是明白了。”
虽说他是个放羊的,赶车也是把好手,但是这不代表他不会庄稼地的事情,更何况他儿子就是看园子的。
等到了孙子,就成了个鞋匠,能成了手艺人就算是有进步。
等到饭后的时间,索洛维约夫就到了院子里。
他是真的喜欢小孩,这个妮娜抓到了他,也是抓紧时间提问。
格里博耶多夫这样有才的诗人给她当家教还不够,现在还要找个学问很大,还是她父亲都认为了不起的大英雄来请教。
索洛维约夫不光是支持女孩子受教育的,甚至这些丫头要和男孩子学一样的,也没有问题。
因此,他也是放松下来,在草坪上铺上毯子,他也把外套脱了,穿着衬衫坐在那里。
“就象是这样,妮娜,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您一定也很喜欢养花,要不然也不会用这种香水。”
“啊,这是我妻子要求的。”
当然了,情人们也都喜欢,是茉莉香型的。
“是茉莉,爸爸以前就买到过士麦那的茉莉花。”
“土耳其还有种这个的?”
“我到希腊的时候,光顾着打仗了,到雅典住了一阵,也没注意到这事。”
“您想要移栽茉莉?”
“我想是的,以前我在皇上身边的时候,在夏宫和巴甫洛夫斯基宫都移栽过茉莉花,在佐治亚的话,倒也合适。”
“总督大人,我还有个问题要问您。”
妮娜从小就在齐南达利的庄园里长大,和在俄国长大的孩子还不一样,巴格拉季昂家的丫头们说话都挂着敬语,而妮娜说话的时候,总是称呼官职。
没别的,就是俄国对于长辈的尊称,对于十岁的丫头来说,实在太长了。
索洛维约夫的视角下,这倒是个爽利的小丫头,她的黑头发也真漂亮。
“妮娜,你要说什么?”
“您觉得作家先生怎么样?”
“你说格里博耶多夫?”
“是啊,格里博耶多夫先生。”
“我读过他的诗,但是没有看过他的戏剧,我只能说他很有才华。”
“和您比怎么样?”
“一个人如果会的太多,那么他应该除了自己最为擅长的,并不会那么深入,我并不擅长写诗,最近写的还觉得有些平庸。要是萨沙,你最近又有什么诗歌?我想妮娜就是一朵小小的黑玫瑰”
“小小的黑玫瑰,绽放的时候也会非常美丽。”
格里博耶多夫这么说,黑玫瑰实际上是那种红的发紫,紫的又发黑的,倒是很契合妮娜的黑头发。
“但那是以后,妮娜,你真是个好孩子,我的女儿莉莎也象你一样好学,但是她的性子就不是你这样直率。”
这孩子对于初次见到的,陌生的大人物,倒也不害怕,反而还敢主动的提出问题。
索洛维约夫是觉得,要是养在家里的女儿们都这样就好了。
他也少有的觉得,闺女是别人家的丫头更好,第一次出现了“别人家的孩子”这个选项。
不过他到恰夫查瓦泽的家里,可不是为了在这里休闲度假的。
很快霍文先生就来了,他也只是带了少数随从过来。
佐治亚这边的情况,和俄国也是大不相同的,毕竟是1801年才正式兼并成为俄国领土的,因此这边的治理也面临不少问题。
不过都是在同一个宗教之下,不象是东高加索那边闹的利害。
“您在路上也知道了,这些征税的问题,我们一直都在试着解决,看样子是不行了。”
“您也不要自责,我是听说了中国皇帝在征服了准噶尔以后,进而又控制了‘西域’的南部地区,在那里任用的官员,都是当地人,定下的税率也很低,但就是有人反抗,这就是官员任用出现了问题。”
“您要象是在克里米亚那样的话,可能就没有一批合适的接任官员了,这就是麻烦所在。”
“看样子,你之前也尝试过?”
“是的。”
“这样的话,我们就要用别的手段了,您在第比利斯召集贵族们到总督府开会,就说我有话说。”
索洛维约夫总是要施展些手段,回头要来个大的。